The Inverted Forest

Fluctuat nec mergitur

”并非我不接受上帝,阿辽沙,我只是恭而敬之地把入场券还给他。“

地粮:

晚星:



看了叙利亚儿童的照片,想起了小说中的这段:



伊万顿了一下,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非常忧伤。


“听我说:我只举了儿童的例子,为的是可以看得更清楚。关于人世间其他的眼泪,尽管整个地球从地壳到地心都浸透了泪水,——我却只字不提,我故意缩小了题目的范围。我是一只臭虫,并且诚惶诚恐地承认,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切被安排成这个样子。我看只能怨人们自己:给了他们天堂,他们却要自由,明明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不幸,还是从天上偷了火,所以不值得为他们惋惜。凭着我这可怜的欧几里得式凡人头脑,我只知道世上有苦难,却不知道谁该对此负责;只知道一切都是互为因果的,道理简单明了;只知道一切顺其自然便可保持平衡,——但这仅仅是欧几里得式的无稽之谈,这我知道,可是照此活下去我不能同意!无人对苦难负责以及我知道无人负责——这不能使我心安理得。我需要得到补报,否则我将消灭自己。而且兑现不在无涯无垠的地方和遥遥无期的未来,而是在这个世界上,让我亲眼看到。我有这样的信念,我想亲眼看到;假如到那时我已经死去,就让我复活,因为事情发生时我若不在,那可太亏了。我受苦受难可不是为了用自己,用我作的恶、遭的罪做肥料为别人栽培未来的和谐。我想亲眼目睹鹿在狮子身旁躺下,被害人从坟墓里站起来和凶手拥抱。当所有的人恍然大悟为何一切如此安排的时候,我希望我也在场。这个愿望是世间一切宗教赖以立命的基础,而我是信教的。


“可是,话又得回到孩子上来,我该拿他们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我解决不了。我这是第一百次重申:问题多得很,但我仅以儿童为例是因为这样能把我要说的意思表达得一清二楚。听着,如果人人都得受苦,以便用苦难换取永恒的和谐,那么,请回答我:这跟孩子们有什么相干?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他们也必须受苦?为何要他们以苦难为代价换取和谐?为什么他们也成了肥料,用自身为他人栽培和谐?人们抱成一团为非作歹,我可以理解;抱成一团实施报复,我也可以理解;可是不该把孩子也扯进来。如果他们的父辈作恶果真都有他们的份,那就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我是理解不了的。也许某一位爱开玩笑的人会说,孩子反正要长成大人,将来迟早会作恶多端;但他并没有长大啊,他八岁便让狗撕成了碎片!


“喔,阿辽沙,我不是在亵渎神圣!当天上和地下的一切汇成一片赞美声,当现在和过去的一切生命体山呼‘主啊,你是正确的,因为你的路开通了’时,宇宙将如何为之震荡——我是可以理解的。当母亲和唆使猎犬咬死她儿子的仇家拥抱,他们仨齐声含泪高呼‘主啊,你是正确的’时,认识自然便告完成,一切也就明白了。但是症结恰恰在于我不能接受这种和谐。只要我还活在世上,我就要抓紧时间采取措施。你瞧着,阿辽沙,也许真的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我自己活到那一天或死而复活的时候,我看着母亲与摧残她孩子的凶手拥抱,或许我自己也将与万众一起欢呼:‘主啊,你是正确的!’但那时我不愿欢呼。目前还有时间,我要赶紧把自己保护起来,所以我断然拒绝最高和谐。别的不说,单是那个被关在臭茅房里捶胸向上帝哭诉的小女孩的眼泪,就不是所谓的永恒和谐所能抵偿的。之所以不能抵偿,是因为孩子的跟泪白流了。孩子的眼泪应该得到补偿,否则就不可能有和谐。可是你能用什么去补偿呢?这可能吗?难道用报复来补偿?报复与我又有何干?让虐待狂们下地狱于我有什么好处?孩子们已经被摧残了,地狱又能挽回什么?再说,有地狱还谈得上什么和谐?我只想宽恕和拥抱,我不想让更多的人受苦。如果说孩子们遭的罪被纳入苦难的总额以凑足赎买真理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我先在此声明,全部真理不值这个价。说到底,我不愿母亲与唆使猎狗咬死她儿子的凶手拥抱!她最好不要擅自宽恕凶手!万一她愿意,她只能代表自己宽恕凶手给她那颗母亲的心造成的无限痛苦,但她那被撕成碎片的孩子遭的罪,她没有权利宽恕,哪怕孩子自己宽恕了凶手,她也不敢宽恕凶手对她儿子所犯的罪行!既然如此,既然他们不敢宽恕,哪里还有和谐?全世界有哪一个人能宽恕或有权利宽恕?我不要和谐,这是出于对人类的爱。我宁愿留在苦难得不到补偿的状态。我宁愿让我受的苦得不到补偿,我心中的愤怒得不到发泄,哪怕我并不正确·。此外,和谐的要价也太昂贵了,我们根本付不起进入那种状态的代价。所以我急于退还我的入场券。如果我是一个正直的人,就应该尽快把它退回去。我就是在这样做。并非我不接受上帝,阿辽沙,我只是恭而敬之地把入场券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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